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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十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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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十六

晉明琢瞪了裴朗宜一眼,癟了癟嘴,沒有說話。

她的確是想進他的王府瞧一瞧,可這人實在是太欠了,當場就戳穿她,一點都不顧及她的感受.

晉明琢垂著眸子,有點氣悶。

裴朗宜本欲說兩句玩笑話,卻見她瞪了自己一眼之後反倒不說話了。

他疑惑著,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是姑娘家臉皮薄。

他楞了一下,一股奇怪的意味自心中升起,再去瞧晉明琢的臉,見她只是表情不好,被自己氣到了卻沒還嘴,第一次覺得她脾氣還挺好的。

自己以前也是這麽對她的麽?

裴朗宜一時有點想不出來,他帶著點愧疚拉著韁繩往前走了兩步,湊近了晉明琢的車窗,矮下身側頭瞧她,帶著些體恤的貼心。

晉明琢撩起眸子,看他一眼,不樂意:“幹什麽?”

“生氣了?”

裴朗宜語氣放軟,哄她:“我話說的混賬,錯付了你的心意,給你賠禮道歉。”

兩人視線交錯間,晉明琢瞧著他唇齒張合地認錯,話說的繾綣,幾乎能瞧見六年後的模樣。

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。

晉明琢一向吃軟不吃硬,她錯開眸子,心跳的很快,那點氣悶早就煙消雲散。

什麽錯付了心意,這樣鄭重......不過是怪他話說得不好聽而已。

她硬邦邦地小聲說:“......你知道就好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他應的鄭重,又邀請:“我前兩日在府裏後院的花園裏種了一株挺大的海棠,賞臉去瞧瞧嗎?”

晉明琢聞聲微微睜大了眼睛。

“海棠?有多大?”她喃喃地問。

不會是跟六年後的那一株是同一株吧?

裴朗宜悶悶地笑了,“去瞧瞧?”

晉明琢回神,轉而笑了,學著他的模樣,“去瞧瞧。”

再次踏入齊王府,晉明琢有種恍如隔世之感。

一應景致如常,只是花草樹木比六年後更新一些,晉明琢隨著裴朗宜踏進後花園,便見一株碩大的海棠立在那裏,周遭的土還是新的,一看就沒移植過來多久。

不是六年後的那一株。

晉明琢失落的同時,也有些慶幸。

變了就是變了,不會以陰差陽錯的角度回來。

雖然她很喜歡那株海棠,但若是用以交換身邊的每個人都無恙,即便叫她此生不得靠近海棠,她也是願意的。

“傻站在這裏做什麽?又不是不叫你靠近。”

裴朗宜略有些上揚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沈思。

晉明琢回神,向他笑了一下,“多謝你。”

說完重新邁起步子,走向海棠樹前。

裴朗宜把到嘴的那句“誰說是為了你”咽下去,口是心非的毛病改起來實在別扭,但瞧她這麽開心,他不忍心煞風景,也就不忍說了。

他慢悠悠地走在後頭,咂摸著這滋味,突然想明白,自己處處刺她,同她對著幹,不過是為了叫她註意自己。

而如今,她眼中明明都是他。

想到這裏,裴朗宜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。

走上前去,聽晉明琢問了他兩句海棠的品種,便打開話匣子般的,對海棠的習性品類如數家珍,語氣雀躍地很。

裴朗宜陪著聽著,聽了半晌,晉明琢終於說的盡興,見裴朗宜坐在那裏,也跟著過去坐下,托著腮玩笑問他道:“裴朗宜,你脾氣怎麽變的這麽好?”

裴朗宜笑了一下,搖頭。

他避開了這個話題,轉而問她:“你去沒去過慶樓?”

晉明琢搖頭,真要算起來,她才來京中沒多少時間呢。

“我做東,請你去慶樓吃飯怎麽樣?”

裴朗宜提議,“他家的酒菜,比晉原的騎樓還要好些。”

晉明琢聞聲直起了身子,應著“好”,隨口一問的脾氣好不好早就拋到一邊。

裴朗宜摸了摸鼻子,真是害怕她刨根問底地追問這個。

那裏是脾氣變好了,是因為對著心上人。

齊王殿下尚未成親,府上也未有半個姬妾,臉皮薄的很,斷然說不出這樣的話。

-

兩人都是行動派,敲定了主意即刻就走,晉明琢仍是坐她的馬車,裴朗宜仍是騎他的馬,撩著簾子,一路說說笑笑,卻不想半路上遇見了岑慎玉。

幾日不見,岑慎玉顯得有些面容憔悴,臉色發黃。

晉明琢幾乎被嚇了一跳,裴朗宜也震驚。

這會兒也顧不得許多,畢竟是多年的朋友,晉明琢問道:“慎玉,這是怎麽了?”

她叫的坦蕩,裴朗宜和岑慎玉卻沒她那麽坦蕩,紛紛看向她。

這樣避嫌的話。

岑慎玉苦笑了一下,搖了搖頭,卻顯得眼下的烏青更明顯。

自打雙歧山回來之後,他便時常做噩夢,夢見晉原的大壩決堤,夢見父親的死與自己的不擇手段,夢見她對自己的好與自己一次一次地負她,夢見自己為了替父報仇毅然決然地走上一條自毀的道路,不惜傷害對他最好的那些人。

該怎麽對她說,說對不住麽?

這可太蒼白了。

她魂穿之時,岑慎玉還疑惑過她對待自己的態度為何變了那麽多,數次從噩夢中醒來之後,他才終於痛徹地明白。

畢竟,她在六年之後過了那麽久日子。

岑慎玉只覺得又痛又愧,當下只道“我沒事”,再也不多說半個字了。

這哪裏是沒事的樣子,見他不說,晉明琢還要再問,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,便聽一旁的裴朗宜開口:“慎玉,你不願說,我便不問。”

裴朗宜聽到晉明琢對岑慎玉的稱呼,心裏有些高興的,卻見慎玉什麽都不說,心思藏得這麽深,也正經起來。

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疲倦,而後看向他的眼睛,說道:“不要與我們生分了。”

岑慎玉聞聲一頓,那些債沈重難償,這兩個人也沒什麽能叫他償還的餘地,還不如少出現在明琢眼前,好叫她清凈,不必每見他一次都要回憶一次當日的心碎。

總歸兩個人要成親了,避嫌總是對的。

被不想,一下被裴朗宜戳中了心中所想。

他這位好友總是一副懶散模樣,岑慎玉幾乎都要忘了,這人有多麽敏銳。

瞧著,欠的債還是要還的。

他心中卻松了一口氣,擡頭說道:“明琢,提親的事非我所願,是家中的誤會,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晉明琢楞了楞,隨即像是疏解了堵在心中很久的一個疙瘩,笑了起來:“我知道了。”

見他笑了,岑慎玉也覺得釋然一些,少不得問上一句:“你們這是要去哪?”

“去慶樓。”

晉明琢接話道,“慎玉,你要一起嗎?”

這時候再聽到慎玉後頭不帶“哥哥”二字,岑慎玉只覺得釋然,卻見裴朗宜像是沒想到她會說這話一般,錯愕地看一眼她,再轉過來看向他,剛想面色不善地沖他使眼色,就被晉明琢抓了個正著。

.......

這下面色不善的變成了晉明琢。

她狐疑地左右瞧了瞧兩個人,問道:“你們打什麽眼色呢?”

裴朗宜一言難盡,剛想開口,便聽岑慎玉悶笑了一下,解釋道:“想多問我兩句罷了,別多心,明琢。”

晉明琢轉而看向裴朗宜,見他點頭,也罷休了。

又聽岑慎玉道:“我還有些公務,便不同你們去慶樓了。”

說著,便同兩人告別,獨身離開了。

晉明琢瞧著他離開的背影看了片刻,而後收回視線。

“我們走吧。”

-

慶樓仍舊喧囂如昨日,不過這次來沒有碰到二十二歲晉明琢來時認識的歌舞伎,裴朗宜恍然,忘了把這事同她說說了。

兩人隨著小二進了二樓臨江的包間,點完了菜,上了茶水,裴朗宜屏退了伺候左右的小二,親自給晉明琢倒了茶。

茶水煙氣裊繞,他道:“燙得很,你等會兒喝。”

晉明琢點頭,左右瞧了瞧,帶著些興致地點頭:“這瞧著確實不錯。”

“六年後的你來過,想著總得帶你也來一回。”

裴朗宜道:“那會兒你還誇這兒的姑娘漂亮,這事得叫你知道,別露了餡。”

“姑娘?”

晉明琢眼睛睜得圓圓的,深吸一口氣,身子往後仰了仰,一瞧就是想歪了,她忐忑地問:“什麽姑娘?”

裴朗宜瞧她這樣子,有點不爽,不由得擡高了點調子,“想什麽呢?”

晉明琢看向他,眼中帶著點懷疑。

瞧見她這樣的神色,裴朗宜反而不急了,慢慢悠悠地開口:“人家是做正經生意的歌舞伎。”

見晉明琢恍然,又饒有興致地問她:“你想哪裏去了?”

晉明琢抿了抿唇,回嘴:“你又沒說清楚,我不過是想多了。”

明眸善睞的,嗔他一眼,叫裴朗宜說不出話來。

他甘願受挫,點點頭,剛要仔細同她說這其中發生的事,便聽晉明琢興致勃勃地問:“漂亮嗎?”

頗有些得寸進尺的意味。

裴朗宜看著她不說話,嗤笑一聲。

晉明琢看他這樣子,不理他,自己點頭:“漂亮。”

這才問他:“發生什麽了?你同我說說吧。”

她頓了頓,看著明顯有些不悅的裴朗宜,喚了一聲:“阿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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